BAiDing

第一章

距离我们大学的校庆晚会已经很近了，街舞社也有节目，校庆日要参加表演的社员都被叫去彩排。老实说，我觉得那几个负责专场的学姐有点烦，我们节目明明在中间部分，早早把我们叫过去在那里干等着，真的很浪费时间。

街舞社的社长是个大三的学长，看到我们情绪不高，建议说一会儿彩排结束一块出去玩玩。立刻有女生说想去KTV，学长点头说行，还说也问问那些刚毕业的街舞社的前辈要不要一块。

我本来是打算彩排结束就回家睡一觉的，但是大家都一副想去的样子，我作为后辈也没什么发言权。

后台人来人往的，我塞着耳机快要睡着了，这才听到有女生声音说：“轮到你们了，快点快点！”

下一秒我就被姜恩宇一巴掌拍在胸口，震得我耳机都掉了。

“靠，你做什么！”我没好气地冲他吼。

他一副无辜的样子：“我叫你起来啊。”

“我听见她叫了，你故意的吧！”

这小子当然是故意的。

 

彩排结束后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KTV。社长说之前的社长振浩哥会过来跟我们一起玩，他出去接一下，让我们先点歌。

我有点困，在长沙发上找了个拐角靠着，看着一帮人乱哄哄地点歌，开啤酒。

社长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唱歌了。街舞社的后辈看到振浩哥赶紧都站起来打招呼，之前社长跟我们讲过很多振浩哥的事，这次是第一次见到，大家都有点拘谨，唱歌的也不唱了，只剩伴奏在偌大的包厢里哇啦哇啦地响。

振浩哥把他身后的一个人拉上前，扶着那人的肩膀介绍道：“各位，这是我朋友，金在中，今年……”

他求助地看向对方，金在中做了个口型。

“26了，对对对……86年的嘛……你们都得叫哥哈……”

但比起哥，以金在中给我的感觉，我觉得叫他姐姐更适合。以男人的标准来说，他长得过分漂亮了，皮肤也很白，他眼睛长得尤其好看，很大，眼尾却是细长的。略长的头发染成暗红色，发型跟我们这些学生一比显得夸张了点，两边耳骨上都戴着耳钉，身上穿着件贴身的深V毛衣，有点路边小理发店Tony老师的感觉，啊不，应该是Tony姐姐。

这都十一月了，姐姐真应该多穿点。

社长开始挨个给振浩哥和金在中介绍在场的社员，金在中微笑地冲社员们挥挥手，眼睛微微眯起来，像只漂亮的狐狸。

我的眼睛像被踩住了，着了魔一般一直盯着他看，别人说了什么也听不见，直到恩宇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拽起来低声道：“到你啦小子！”

社长说了句：“这才刚到啊，允浩这么快喝多了？”

人群立刻笑开了。

啧，真是丢脸。

我偷偷去看金在中，暗暗期盼他不要跟别人一样觉得我很好笑——

他没笑，而是直愣愣盯着我看。表情很奇怪，像是吃惊，又像是拼命克制着什么，反正不是在憋笑。

下一秒他便低声说道：“抱歉，我去趟卫生间。”然后迅速离开了。

比起刚才在众人面前被调侃的尴尬，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问号。

他怎么了？

而我的双腿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，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绕开人群走了出去，一出包间门就急匆匆地往卫生间跑。

金在中真的在那里。

他弓着身子站在洗手池前面，两只手臂撑着水池边缘，他太瘦了，两边的蝴蝶骨从毛衣下面支出来。

他感觉到有人来了，抬起头从镜子里面看着我，他刚刚大概洗了脸，有水珠从他脸颊和额边的头发上往下滴。

我看着他深深的眼神，梗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，心脏却莫名其妙地震颤起来，我这时才想到我应该先想好说辞再让他看见我的。

在我大脑乱成一锅粥的时候，他先开口了。

“振浩叫你来找我的？”

他从墙上抓了两张纸巾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，我注意到他涂了黑色的指甲油。有点意外，但是很适合他。

很漂亮。

“他老是怕我中途逃跑。”

我应该说什么？说“是”大概是最轻松最不尴尬的回答了。

“不是的，是我……呃……”

管他呢，我破罐子破摔了。

“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？”

他愣了一下。

他会不会以为我想泡他？

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，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。

而且我已经准备好被他拒绝了。他看上去就一副很有经验很社会的大姐姐的样子，怎么会有兴趣搭理我一个学生？

好吧，我确实很想泡他。因为他是个很漂亮的姐姐。

然后大概过了有一年那么久。

“你真的是郑允浩吗？”，

他带着祈求的语气问。

这个问题还真难住我了。

什么叫我“真的是郑允浩吗？”

“呃，反正，我名字就叫这个……”

我只好这样回答他。

“我爸起的。”

他没再追问，而是朝我伸出手：“手机给我一下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你不是想要我的电话号码？”

事情进展的有些过于顺利了，以致于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。

他拿着我的手机按了几下，很快他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然后他把手机还给我。

我们一起从卫生间出来。

“允浩你累了吧。”他走在我旁边说。我比他高半头。

“没有。”我下意识地否定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看你在沙发上的时候有点困。”

看来在我注意他的时候，他也在注意我呢。我有点得意。

没准真有戏。

“今天我们街舞社彩排来着，一下午都盯在那里，有点困。”

“你一定跳得很好。”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。

我们回到包厢里，里面乱哄哄的，桌子上全是开封和没开封的啤酒罐。他很自然地坐到振浩哥那边去了，我之前坐的地方坐了个同级的女生，我只好坐到别出去，离金在中很远。他那里有点黑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清他的声音。

我一首歌没唱。他后来被社长和振浩哥推出来唱歌。那个时候有些人已经喝得不清醒了，振浩哥可能就是。

因为金在中不愿意出来唱，把社长塞过来的话筒又往旁边的人手里推。但是振浩哥一把环着他的腰把他抱得双脚离地，走到前面的立麦那里把他放下。说：“唱吧，美女，给后辈们听听。”

崔振浩凭什么叫他美女？他们有这么熟？如果跟他混熟了就可以叫他美女，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他姐姐？

不知道我愤愤不平的金在中听到这个称呼却没什么反应。在立麦后面的高脚凳上坐下了。他开始唱一首日语歌。

难道崔振浩是他男朋友？回想我和金在中的的对话，这个可能性还不小。那金在中为什么还同意给我号码？难道他不知道我想泡他？难道他不在意？

但是我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了。包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，因为金在中哭了，大家都看见他哭了。不是那种微微被歌词感动的哭，是真的哭了，唱不下去了的那种。

姐姐坐在那里捂着脸。缓了几句歌词，又接着唱，声音颤悠悠的，但还是很好听。但他很快就又唱不下去了，于是摆摆手，对着麦克风说：“对不起我可能喝醉了。”然后他从立麦后面那个小台子上走下来，拉开包厢门就出去了。

崔振浩——现在我没心情叫他哥了——立刻站起来跟上去了。

我也起身要出去，结果撞到了恩宇，他手里的啤酒瞬间撒到我牛仔裤上。

“哎哎哎你干吗？”

靠，我还想问你干嘛呢，湿着裤子出去你说我丢不丢人。

但我现在没空理他。

我出了包厢，没在走廊看到人，跑去卫生间看一眼，也没人，便赶紧往楼下跑，掏出手机给金在中打电话。

他们俩都喝醉了，我不放心他。

快到一楼的时候我听到了手机铃声，是从KTV大门外传来的。金在中和崔振浩都在，崔振浩抓着他的胳膊，说他叫了代驾，叫金在中坐他的车回去，金在中说不用了，坚持要自己打车。

金在中任凭手机在口袋里响，挣扎得更厉害了，但崔振浩抓着他的胳膊不放：“谁知道你打车是回家还是又跑去别的地方？你姐姐之前就拜托过我看着你了……”

我挂了电话，金在中看到我了，对崔振浩冷冷道：“放手。”

“振浩哥不放心的话，我可以送姐姐回去。”我故意把姐姐两字说得很清楚。

接着我又补充道：“我今晚没喝酒。”

崔振浩犹犹豫豫地放开金在中，却没有退开，仿佛怕金在中下一秒就冲到马路上一样。

“你们之前认识？”崔振浩不放心地问。

“嗯。”回答他的是金在中，“我男朋友。”

听到他的话，吃惊的不只是崔振浩，还有我。
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崔振浩问。

“十秒钟前。” 金在中说，眼睛看着我。

 

TBC.